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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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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瞪著程青城道,“雌老虎是什麽意思?”

偏她是個標準的閩浙人,一急之下開口便將這個字講成了“吃老夫”,聽起來別扭生硬至極。

“原來是個大舌頭。”程青城覺得更煩了,自己還要回去練字呢,雖說兩桶不能全用完,用一點是一點,到時候師妹看到自己的字有進步,說不準就高興了。

林仙草並不會因為這種事而高興好嗎。

明朗月火冒三丈,氣急敗壞的沖門外道,“來人啊,給我打。”

程青城手裏還拿著玉兔簪,僅靠單手就落花流水人打了一地,確實是來給他打的。明朗月見護衛都不爭氣,自己親身就要上陣,擡手朝程青城打去一掌。

程二爺倒也不笨,知道兩人近了身,他萬一不當心碰著這姑娘就難說了,他出了個損招,一腳將凳子踢向明朗月,明三小姐摔了個狗□□。

他從明朗月身邊繞過去,身後跟著正念叨“雌老虎好可怕”的豆子。

明朗月臉先著地,紅腫了一大塊,索性沒有擦破皮,她尖叫道,“你有本事報上名號,看我祖父不收拾你。”

“令祖父是?”

“你可聽好了,我們府上是閩安公。這是我們三小姐,你要是現在跪地求饒,將這簪子雙手奉上,我們國公爺還能饒你不死。”狗腿子囂張道。

豆子噗嗤一笑,“放狠話是不是先從地上爬起來。”

程青城冷笑道,“陛下早有旨意,降閩安公為侯爵,如今看來,閩安侯對陛下的旨意多有不滿啊,在下自會報與陛下聽。”

明朗月捂著臉,一雙眼恨不得噴出火來,“你算什麽東西,還張口閉口陛下。”

豆子昂著頭道,“我們主子是齊桓侯家二爺。怎麽就提不了陛下了。何況,你們這樣陽奉陰違不尊陛下的行徑,就算不是咱們侯府,哪個普通老百姓說不得?”

何況咱們同陛下特別的熟,想告狀就告狀。

“牙尖嘴利,看我拔了你的牙。”

“三小姐還是先顧著自己吧,別摔壞了臉,到時候就嫁不出去啦。”

雖然沒摔壞也嫁不出去。

明朗月忽反應過來,問道,“你是程青城?”

程青城並不理她,只顧著催那夥計道,“快些給我包好了。”

“餵,我同你說話呢!”

“你那是說話麽?你能別叫了嗎?上輩子屬母雞啊,成天扯著嗓子打鳴。”程青城的好心情此時已經蕩然無存,他跟著林大人讀了點書,文人的刻薄樣子也學了幾成。

豆子輕快的補刀道,“屬公雞。母雞不打鳴。”

“就是上輩子沒打過,這輩子想學牝雞司晨。”程青城冷笑道,“閩安侯的家教,我今日領會了,縱是帝都龍孫鳳子都沒有三小姐這樣的氣魄。”

明朗月站在那裏,渾身都疼,臉上火辣辣的,恨得直咬牙。

等程青城回了林府,全然不覆這份刻薄樣兒,他拿著錦盒交代豆子道,“就說是夫人送的,別說我送的。”

反正盒子裏寫了紙條,一看就知道到底是誰。

豆子嘟囔道,“明明就是二爺說買了禮物討好林夫人林小姐的,怎麽就買給了林大小姐,還不讓說是你送的。”

程青城笑而不語,豆子忽然激動道,“啊啊啊啊,我知道了,二爺,你你你!”

“閉嘴。你也想打鳴呢。”程青城一把捂著他的嘴,“趕緊的去,別墨跡。”

林黛玉聽聞方無憂給她送了禮物,還未看是什麽臉先紅了,待得打開盒子一看,圓潤可愛的玉兔下頭綴著一溜金珠流蘇,最要緊兔子下頭壓著一張紙條,她忙讓人都退下,自己打開看了。

程青城用略有進步的字寫道,“賠水的。”

你說你寫個唐詩宋詞元曲都行,再不濟編個打油詩,就這麽高冷的寫了三個字。

結果林仙草又傲嬌了。焚琴煮鶴這樣沒有素質的事情,居然想用金銀玉石賠罪,哼。金珠很了不起嗎,兔子很了不起嗎,我沒有嗎?我那一盒子都是金珠好嗎。

眨眼到了端午節,閩地素來有劃龍舟的習俗。

涼船過處水生風,鰲鼓聲喧萬槳同。若個錦標先奪得,蒲葵扇系手巾紅。

林大人做為封疆大吏帶著下頭的人親臨了龍舟大賽,還接見了下奪得魁首的龍舟隊。整個福州城都因為這個節日而重新鮮活起來,一掃莫家走私案時的冷清低落。

馬士基也帶著夫人去江邊看龍舟了。留下明萱黛玉在家帶孩子。

小包子和蔓蔓一大早起床就被人掛了五彩絲線。

吃過早飯之後,林黛玉又將香囊掛在小包子和蔓蔓身上,明萱將雄黃水抹在小朋友耳朵、鼻子等地方。

林家是江南人,端午習慣吃粽子,明萱是帝都人,因為她爹的習慣,家裏通常吃的是五毒餅。

於是擺了一大桌子。

小包子舉著個蓋了蜘蛛的五毒餅,也不咬,吱吱呀呀的道,“蟲蟲!蟲蟲!”掉了一身的餅渣。

林黛玉將剝開的粽子用筷子餵給蔓蔓,黏糊糊的糯米黏在蔓蔓嘴邊,她添了舔,又用手去摸,趁著林黛玉不備貼在林黛玉臉頰上。

明萱笑得前仰後合,饒是容嬤嬤咳了好幾聲,都沒人理她。

林黛玉氣得不行,去掐蔓蔓的臉,蔓蔓笑嘻嘻湊上去舔了一口,自己又把那糯米舔走了。

“皮死了。”林黛玉又掐了蔓蔓一把,自己去凈臉。

待得夜裏頭,明萱擺了兩桌宴席,仍是中間隔了一扇屏風。她猶豫片刻後道,“去請明三小姐吧,大家一起過節也熱鬧。”

明朗月剛從外頭看完龍舟回來,她自從在程青城手上吃了大虧,一直悶悶不樂的,除了送信回家求援,左思右想也沒有好的報仇方法。

聽得明萱來請,她問道,“還有誰?”

小丫頭道,“除了咱們家的小姐少爺,還有舅老爺舅太太和程二爺。”

“程二爺,齊侯府的二公子?”

“是。”

明朗月立時就應了,她帶的行禮極多,翻箱倒櫃的找出了一套鮮亮的衣裳,換了赤金鑲寶石的頭面,見到銅鏡裏露出一張明艷動人的臉,她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,前去赴宴。

她和林黛玉年紀相仿,又是初見,不免存了攀比之心,最好自己如春花照水一般的把林黛玉比成蒲柳之姿。

酒席擺在總督府東南角的芙蕖院,院子中間挖了個池子,荷花開得更好。明朗月一進院門,就見那池邊站著一窈窕少女,身量纖弱。

聽得人報說她來了,那少女轉過身來一笑,她走起路來輕輕巧巧的,月白的挑線裙如有雲煙在側,發上裝飾很簡單,不過一支珠釵,兩朵紅榴花

打扮的十分素雅,和她一比,明朗月活脫脫一個穿金戴銀的暴發戶。

“明三小姐。”林黛玉福了一身,“裏邊請吧,就要開宴了。”

“多謝你在這裏等我。”明朗月傲慢的朝她點點頭,對林黛玉的容貌油然而生的嫉恨,讓她只能用自己的宗女身份來壓倒林大小姐。

林黛玉淺淺一笑,沒有理會她,明朗月走了幾步,發現她沒有跟上了,奇道,“你怎麽不來?”

林黛玉正要答她,忽然院子角落沖過來兩個小孩兒,女孩子大一些,男孩子年紀小,看著不過兩三歲。

“姐姐姐姐姐姐!”小包子跑得更快了,跟在蔓蔓身後踉踉蹌蹌的像只小鴨子。

林黛玉忍俊不禁,這一笑不比剛才客套的笑容,連著滿池荷花都成了她的陪襯。她上前了幾步,彎腰抱起小包子,挑線裙微微波動,似雲霞湧動。

蔓蔓見她只抱了小包子,鼓著臉拉拉她的裙子,“還有蔓蔓。”

“只這個月就胖了兩斤,我可抱不動了。以後不能讓小包子跟著你這麽跑,他還小呢,摔倒了怎麽辦啊?”林黛玉在她頭上揉了揉,蔓蔓哼了一聲,側身抱住她的腿。

要不是明萱讓人出來請,估計兩個小家夥還得再撒會兒嬌。

林黛玉略帶歉意的對明朗月道,“讓明三小姐見笑了。”

待得開席前,林如海囑咐程青城道,“今日還是你替我向大家先祝酒吧,可不能再輸給師妹了。”

不過輸了也無所謂,我女兒這麽聰明,輸了也是應該的。

程青城苦著臉端起酒杯,祝酒道,“良辰當五日,偕老祝千年。”

然後就沒有下文了。

林如海大笑,“只得這半首不成?”

馬士基替他解圍道,“這樣已經很好了,如海你也太挑剔了。”

“嚴師出高徒。”林如海的目光落在屏風上,“玉兒的呢?”

林黛玉偏頭,舉杯道,“五色新絲纏角粽,金盤送,生綃畫扇盤雙鳳。正是浴蘭時節動,菖蒲酒美清尊共。”

她卻是挑了歐陽修漁家傲裏的兩句來說。

“你啊,只得了半闕還是抄別人的。這次可得算你輸了。”

女兒居然輸了,還是故意的,天吶,林大人覺得沒什麽胃口了。

林黛玉聲音綿軟婉轉,念道酒美清尊共,程青城只覺得共個百八十杯也無妨。

明朗月被這一大家子忽略在一旁,她最不喜歡這些個酸汁子詞,於是除了出身不如自己,她又給林黛玉找了個缺點,假模假樣的矯情。

還是明萱出來說話,才制止了林大人以祝酒為名的考驗功課。

席到一半,明萱忽問道,“你早些不是發上戴了個玉兔嗎?兔子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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